长篇小说：永远的涅槃（31，32章）

叶耕

                             第三十一章

    如果母爱，让近视的常耕实现了从军梦，那么同样戴眼镜的咏航则是他不可少的生活伴侣，有如常耕的眼睛，心灵之窗 ，时刻折射出常耕对军营的痴迷与热爱。

”世界之窗”的微型建筑

精致遍布于长沙和深圳等地

只不过

是浓缩的人为景观而已

常耕与咏航，对其不屑一顾

因为六月六是人们的”爱眼日”

美丽的瞳孔里

流动着迷人的风景

忠实于魅力自然

映像着收秋的喜庆

劳动创造人类

眼睛赋予人们光明与憧憬

像爱护眼睛一样

爱生活，爱自己，爱他人……

一直很喜欢关于像“爱眼睛的”前缀

遗憾现实中很多人忘了保护眼睛

不慎让心灵之窗蒙尘

患上了各类眼疾 如近视散光等

快乐生活少了愉悦 多了阴影

试问芸芸众生有谁不想

拥有明亮的双眼

”黑夜给我黑的眼睛

我却用它寻找光明”

请爱护自己的眼睛

用以发现生活中更多的真善美

    记得那年那月，正是飞行旺季，因为机务工作繁忙，常耕与咏航利用机械日在中队俱乐部里完成了别开生面的婚礼。

    地勤的最高首长许副团长证婚，宣读了民政局颁发的结婚证后，又将了手下的机械师常耕一军：“下面，请新郎新娘交换爱情信物——”语毕，用充满期待的眼神打量着一对新人，整个中队，还有其他单位的兄弟们加起来至少有百儿八十人的目光顿时齐唰唰地投向了常耕。说实话，二十年前这个没有彩排的婚礼太仓促，大家刚从机场回来，工作服都来不及更换，便被值班员拉响电铃后来一句：“全体人员，带小凳，到俱乐部集合！”进得门来，才知道是为机械师常耕举办婚礼，拱形圆门的上端不知被哪个心灵手巧的姑娘剪了一个镂空的红红的大双喜字——“囍”，在白墙，白炽灯的映衬下，显得更加喜庆夺目。面对“黑人领袖”许团长的提问，一身戎装的常耕顿时晕了：忙于工作，哪准备什么信物，再说自己白手起家，结婚的家具，床上的棉被都是岳父岳母一手置办，自己也没交一分钱的彩礼，徒手抱得美人归，上午刚将媳妇从娘家接到部队的家属区，没有戒指、耳环、项链之类金银首饰，他和咏航都认为那是形式主义，还浪费钱。当然，既然成家，他们举债买了辆踏板摩托车与一台大彩电，前者供咏航上下班，部队住得偏僻，每天上班得往返三十多里；后者主要是给常耕收看新闻。这是上世纪九十年代末比较奢侈的两大件了。

    闲话少说，常耕被团首长要求交换信物时，真的尴尬了一会，不过他在看同样紧张的咏航时，四目相对的一瞬间，他有了主意，于是大大方方地向同甘共苦的弟兄们说，我与媳妇的爱情信物就是互换眼镜，心心相印，镜镜相亲，谁也离不开谁！话毕，真的心有灵犀地与新娘交换了眼镜并端端正正地戴在各自的鼻梁上。此举赢得了大家热烈的掌声，连素以儒雅著称的许副团长，外号“老阴天”严肃的老教导员都笑得露出了大白牙，大家由衷为常耕两口子的机智与随机应变叫好。最后，婚礼的高潮是林中队长赠送小两口一本的《优生优育手册》后，高举一个信封，请大家猜里面是什么礼物？“支部的贺信”，“红包”，等等……一时间，大家七嘴八舌地猜开了，答案也是五花八门，弄得矮胖的林中队长连连摇头否定。只有胖胖的一脸喜剧的与常耕同机组的机械员久庆不慌不忙，镇定自若地举手，起立，声音洪亮，一语中的：“放飞单！”真是，关心了解机械师的莫过于机械员了！大家一阵哄笑，不相信世界上还有如此怪异的礼物！没想到教导员公布了标准答案：回答完全正确，加十分！并号召大家向明天就参加白班飞行的常机械师学习，学习新郎官舍小家，顾大家；舍新婚燕尔，一心保障飞行的忘我工作精神！最后祝新郎新娘在以后的生活中比翼齐飞，早生贵子！教导员充满感情的讲话让这对幸福新人频频点头，相继表示会夫妻恩爱，夫唱妇随，一个献身机务，一个当好僚机！不大的俱乐部里又一次响起了官兵经久不息的热烈掌声。

    转眼，二十个春秋就在边机南征北战的轰鸣声中悄悄逝去。官兵走了一茬又一茬，常耕与咏航就如跑道北头的那棵一直与地勤官兵朝夕相处的大白杨一样依然挺拔，傲立。

    在部队驻地，四月的天气还夹杂着丝丝寒凉，这天，常耕在结束一天的工作后，早早的换下工作服准备回家。身为军人，常耕对于自己所热爱的工作，那是一丝不苟的，绝对不是混时间的主，可今天却巴巴的盼着快点到下班时间，天知道，他已经看了多少次的手表了，就连徒弟小殷都感觉出了异样，忍不住逗他：“师傅，晚上有约会啊！”而常耕也只是笑着白了徒弟一眼：“去，又贫”可心里却暗笑：臭小子你还真猜对了。

    的确，对常耕来说今天是个特殊的日子，二十年前的今天，常耕做了咏航的新郎，想想与咏航的结合，常耕就感到自豪，甚至自豪得足以用奇缘来形容，咋说呢？要不为啥自己这个湖南仔子，就能隔着江河湖海的距离，来到这山东这地方与咏航牵手？要知道，那可是九十年代，微信，QQ可毛都没有啊！作为党员，常耕是坚定的唯物主义者，可他却相信缘分天注定。如今二十年走过，天生性格外向的常耕，又兼负单位小“才子”的盛名，可想而知在女人面前是如何讨人欢喜了，甚至时常有不少主动抛来橄榄枝的，可常耕始终固本清源的态度不变，认定咏航就是他终生守护的人。想着，常耕便加大了油门，嘴里不觉哼起《十送红军》的经典小曲儿，一路风驰而去。

    常耕的家是一套三居室，此时早已被咏航收拾的清清爽爽，而且在离房门不远的台子上，多出了一个雕花的玻璃花瓶，瓶里已盛好了大半瓶的水，这是下午咏航在“勿忘我”鲜花店精心挑选回来的，至于鲜花当然就归常耕负责了。这是两口子约定好的，用常耕的话说，这是给自己一个表现的机会，从恋爱到结婚这么多年，两口子就踏踏实实过着简单却真实的日子，常耕有时候也想给媳妇来个小浪漫，就如送花什么的，可朴实的咏航不同意，说：自己家的日子自己过，只要夫妻恩恩爱爱，浪费那钱干嘛，平平凡凡最好。一次两次之后常耕也就习以为常了。可今天两人却异常的一致，沟沟坎坎，磕磕碰碰地一起相处二十年了，一步步走来真的不容易，值得放纵一回！

    常耕停好车，便迫不及待的拿起花近似小跑着冲上楼梯，在车上被玫瑰香水百合浓郁的香气一路熏得他有些莫名的兴奋，刚才在花店老板的建议下，常耕买了二十一朵玫瑰，五朵香水百合，老版又给填了一些满天星做点缀，组成的花语就是最爱无悔。常耕幻想着咏航看到花时的情景，越发期待了。到家门前，常耕没象往常拿钥匙开门，而是有节奏的故意敲起了门，咏航刚把最后一道菜放到桌上，听到敲门声赶紧过来开门，门刚一开，常耕便快速的闪进屋，学着电视里男主人公求爱的样子，单膝跪下嘴里背台词似的念叨着：“亲爱的航公主嫁给我好吗？”说完，常耕自己都觉得肉麻，脸腾的红了起来。而咏航则被惊呆了，在短暂的发懵之后，一下子也羞红了脸，慌乱的不知如何是好，然后不争气的眼泪就流出来了。常耕一看赶紧站起身拿手去给咏航擦眼泪，“好了，好了，媳妇，看这花好看不，可香了，知道吗？这束花语叫爱你无悔”。咏航很快回过神来，也被这沁鼻的花香感染，马上融入这情景中，破涕为笑：“谢谢老公，有你真好，来，咱俩一起插到瓶里”两口子笨拙的插好花，满意得相视相拥笑。回过神的常耕一眼就看到满桌子的菜，还有两个高脚杯，咏航变戏法似的转身拿出一瓶红酒，晃了晃，笑着对常耕说：“老公，今天咱俩就浪漫到底，来个一醉方休怎么样？”见原本朴实的媳妇都来了兴致，常耕自然更是高八度的愿意，嘴里还不忘打诨一句“好啊好啊，喝多了好占美人便宜，嘿嘿”，眼睛不由一阵放光。咏航一巴掌呼过来，嗔怒“看你有多大本事占！”常耕吐了吐舌头坐到了座位上，。这时家里的座机响了，咏航走过去接电话，是他们的两个住校双胞胎宝贝打来的，懂事的两姐弟特意祝老爸老妈结婚纪念日快乐！等咏航回到餐桌前，常耕已经为自己和咏航倒好了酒。一杯酒下肚，原来稍有些拘谨的二人彻底放松了下来，于是，记忆的闸门被打开，两口子说起了第一次见面的羞涩，第二次见面的喜欢，第三次见面的牵手，甚至到洞房花烛夜的不可言喻，说到动情处常耕诗兴大发，竟然又即兴作起了诗，并用他滑稽的腔调朗诵给咏航：

为了那一诺千金

你我奔走在人生的四季

走过冬夏，喜迎春秋人生，有好多十字路口

终为你踯躅，因你徘徊

可心中隐忍的爱意绵延良久

相信

下一个轮回里

我们仍然做爱人

一起面朝大海

花儿，正开

春，又来！

    咏航沉醉在常耕的诗句里，思绪有些迷离，常耕看在眼里，有了莫名的冲动，绕过餐桌忽然就吻了咏航，咏航也配合着回吻了常耕，两人都有了激情燃烧的感觉，于是，常耕一把抱起咏航：“媳妇我们洞房吧！”咏航羞涩的点头，半推半就的走向了卧室，不一会卧室的窗帘落下，随后自然是上演了一场少儿不宜的戏码。良久，疲乏的夫妻俩相拥睡去，这一夜常耕睡的很香，他梦到了鲜花，草地，还有蝴蝶飞……


                       第三十二章

    元宵节的中午，车里仪表板显示外面是零下五度的气温，常耕与徒弟小殷，依旧在单位值班，张帅带领机组成员在凌晨四点半就起床去完成战备飞机的准备工作，按五点飞行员进场通电接收飞机，他们几个机组真的辛苦了，大过节的，还得按常规出牌，忠于职守，还真有点军人保家卫国的味道。

    一家不圆万家圆，不是八月十五的那一天，而是军人一年到头，整个军旅生涯的愿望，一身戎装心向党，和平发展放心上。

大红灯笼

是元宵节的夜太阳

爬上树梢

挂在门前

一盏，一盏又一盏

将新春的喜庆，延续

灯笼下的笑容也变得灿灿

像太阳一样通红

夜，是宁静的

在欢庆元宵的礼花绽放夜空之后

常耕，好想，好想

走近故乡的那座山

因为她见证过我的成长

我的第一次啼哭，学步与奔跑

那么近的金色童年，美好青春

仿佛就在昨天，如昨天的山上的风景

近二千公里的距离

又将那岁月，将那山拉得那么远

远在梦里的远山，又那么近

可是，只在，梦醒时分

二十年前

常耕在军校读陈忠实的《白鹿原》

路遥的《平凡的世界》

后来又看了电视剧《平凡的世界》

主人公一般吃馍，即馒头等面食

因保证安全荣立二等功之后的常耕

终于盼来了好政策

每年优秀机务人员可疗养半个月

全面体检，重点是游览名山大川

这项举措极大的提高了积极性

让全国著名疗养院不再是空勤专利

也倾向了地勤的群体

尽管名额非常有限，但待遇丰厚

机务人员疗养好中选优的原则

起到了奖勤罚懒，鼓励先进的作用

常耕有幸去了临潼

登过以险著称的西岳华山

华山论剑，华山救母

长空栈道，鹞子翻身处

都曾留下疗养队勇往直前的身影

在华山之巅，俯视

半山腰盘旋的老鹰发现目标后

箭一般自由落体扑向山底的猎物

这是弱肉强食的自然界

这是适者生存的社会

常耕最忆在西安大餐馆

吃过正宗的羊肉泡馍

将手掰着劲道的烙成七成熟的大饼

放进几乎能将头埋进碗里的

敞口羊肉汤大碗

泡上，再随兴加点辣椒，来点葱花

喝着鲜汤，闻着羊肉的香气

嚼品着陕西美食泡馍，感觉倍儿爽

常耕是一天三顿吃米饭长大的南方人

偏偏找了个一日三餐吃面食长大的媳妇

二十年来，一锅两制的生活

谁也改变不了谁，求同存异

白花花，香喷喷的大米饭

永远是常耕的最爱，主食

宁肯吃上顿的剩米饭，也不吃水饺

将一个鸡蛋入锅，煎至半熟，

放入冷饭，翻炒，些许细盐拌匀

蛋炒饭，就是母亲与我不用吃菜的美餐

米的产地，分布甚广

感觉东北大米最好吃，口感最佳

日照时间长，成长周期长，一年一季稻

湘鄂赣一带分早晚稻，一年两季稻米

湖北还特意生产家乡酒“稻花香”，让人怀乡

一如江西人喜欢“四特”特产酒

至于湖南的粮食酒，更来得粗犷，热烈

干脆取名叫“酒鬼”，为了中和，又“湘泉”

总之，人说无酒不成席

常耕几乎是无米饭不举筷子

积习难改，本性难移

东北米香，胜过泰国香米

远胜南方大米

更不用说，海南一带一年三季速熟的大米了

东北黑土地，盛产香大米

吃起来香喷喷的

当然，山东莒县的大米也不错

见证了齐鲁大地的丰硕

常耕此生感恩岳父母

不仅仅是因为两老培养了咏航

而是对此时父母双亡的常耕来说

岳父岳母就是他的再生父母

山东是孔孟之乡，有五岳之首泰山，岳父母的形象在其眼中是巍然屹立的五岳独尊。

    二十年前，常耕从遥远的小山村走来，军校毕业分配到咏航出生的小城，部队驻扎的小城的冬天说不出的寒冷。常耕的母亲当年还健在，她期盼的目光赋予了无穷的力量，它支持着儿子这个北方小城生存打拼下去。 经一同事介绍，常耕认识了孩子他娘，有幸结识了岳父岳母。从此以后就不知不觉傻人傻福地掉进了幸福的漩涡，久久不愿出来……

    记得初次登门拜访，常耕并没有感觉到“丈母娘见女婿，越看越欢喜”，却见岳父大人穿一白背心，盘腿坐在凉炕上，俨然泰山般的威风凛凛，身材高大，脸阔口方，大热天的竟然吓出了常耕一身小冷汗。岳母倒是清瘦苗条，慈眉善目，不过手指之间燃着一支哈德门香烟，也让准女婿大开眼界。因为常耕老家南方的女人是不吸烟的，闲时也许打牌，或许搓麻将，好女人的大众标准是烟酒不沾的。所以岳母的举止让他大开眼界，不多久这个不沾烟酒的准女婿就不知天高地厚地劝她戒烟。岳父出身行伍，当兵的经历是他身上永远闪耀的光环。镜框里一张他手执毛主席语录放于胸前的戎装照很是英俊气派，据说当时他出类拔萃，可因舅舅出身的关系并没有如愿入党提干，这是他人生最大遗憾。好汉不提当年勇，回到家乡农村广阔天地的岳父毅然天无绝人之路的放弃了招工机会，负责工作队，来到了岳母的那个离南湖不远的小村子，公私兼顾，名利双收。深入群众工作获好评，缘分一到抱得美人归。 自此，岳父母笑得合不拢嘴，几亩薄地上讨生活，粗茶淡饭，日子过得知足常乐，其乐融融。

    间或从媳妇那里得来的这关于岳父母的罗曼史，真的让常耕很兴奋不已。岳母年轻时在邻村的小学当民办老师，如花的年纪让她出落的亭亭玉立，老照片上的她两个长辫儿很自然地搭在胸前雪白的确良衬衣上，朴素端庄，配上那醉心的小刘海下质朴的青春笑脸，充满了道不尽清纯的自然美。这也难怪常耕岳父这位英俊帅气的农村工作队队长一眼就相中了这村姑中的一枝花。与潇洒哥一见钟情的岳母主动放弃了代课老师的美差，嫁入当年的城关镇，离市中心也就五里的样子，名副其实的被称作半个城里人了。喜结良缘后的岳父母出入成双当上了小城北郊的菜农，日子虽然清淡，翻盖的南北通透的大平房里传出的却是开心的大笑，一阵，接着一阵。

    感恩节是来源于西方的，可感恩自古以来属于全球的事儿，如今感恩节遍布世界的每一个角落。在这里，常耕只想用文字表达自己内心对岳父岳母的感激之情。

    首先，由衷感谢岳父母为他培育出自己心仪一辈子的人生伴侣，与他朝夕共处二十个年头的贤内助真的是常耕心里打着灯笼难找的一位知冷知热善解人意的媳妇儿、好军嫂。岳父母是大恩不言谢的好人，深感无以为报，他这桩美满的姻缘，自然离不开机缘巧合，更离不开孩子的姥爷姥姥的支持和帮助。 其次，由衷佩服岳父母开明大义，女儿结婚不重彩礼，而且慷慨解囊，岳父赠送一套价格不菲的漂亮家具，细心的丈母娘干脆将锅碗瓢盆也置办了，常耕那可爱小舅子用不高的工资送来了价值五百元的“迅达”燃气灶……可别小看，这五百元可相当于常耕当年的一个月工资呢，当他“厚颜无耻”全部笑纳后，心里美的不行，这也让年过花甲的尚在老家农村的老母亲喜出望外，告诫他要一辈子好好回报岳父岳母大人的恩情。总之，这件倒贴钱财嫁闺女的稀罕事，真的让常耕这个穷小子感动得有些无地自容。

    免费结婚且送嫁妆的小小幸福现在想来不值一提，将常耕一对龙凤胎儿女带大成人真的是岳父母的大恩大德。身为军人的常耕不是年轻不懂事，整天早出晚归忙于工作，整天就是飞呀飞，不是飞行日，就是机械日，一年到头也没个囫囵的节假日，媳妇也深明大义从不提任何要求，反正她是大树底下好乘凉，有父母可依可靠。咏航怀孕月份大了，干脆空闲了自己单位申请的住房，应爷娘之邀毫不客气地搬回了娘家，还美其名曰有事找组织，免得让常耕工作分心。常耕请假陪着媳妇生完孩子，见证了“一加一”等于“四”的幸福时刻，可不到一个礼拜，自己不得不因公带着深深的愧疚感马上回了单位，在媳妇坐月子的关键时刻，还是丈母娘操劳最多。常耕的两个孩子出生在冬天，尿布不容易干，岳父除了白天哄孩子玩，还晚上摊上了一个大活，就是在他家那几个暖气包上烘烤两个小屁孩换下来的没完没了的尿布。本来常耕也是个勤快人，隔三岔五也洗那脏得要死的尿布，可岳父岳母这时却喜欢幸灾乐祸地看他皱起的眉头捏住鼻子的丑样，不厌其烦地说着“爸爸不给孩子洗尿布，长大了他就不亲你”之类的老话，于是，初为人父的常耕心里惶惶不安。时至今日常耕才猛然醒悟，高呼上岳父岳母的当了，他那屁大的五十公分高的孩子，他俩懂个屁，恐怕对他们再好也不可能记得我的好。当爸爸的洗不洗尿布，他们不可能知道，哎，权当做好事不留名吧，不过，常耕就奇了怪了，不是说金鱼也有七秒钟的记忆吗？作为高级动物的人类为什么发育迟缓？看在岳父母和孩子他妈没有睡过一个囫囵觉，没日没夜面对的是姐弟俩不是这个哭，就是那个闹，难得争气点一块儿笑的份上，常耕还是将尿布洗洗干净，烤烤热乎，求个心安理得，盼着长大后的孩子也亲他，孝敬他吧。

   日子过得飞快，两个孩子在他们妈妈和姥爷姥姥的悉心照料下像雨后的两株春笋一个劲儿窜高。不用学步车，大人牵着会走了，孩子们摇摇晃晃地自己也迈出了可喜的第一步。姥爷给外孙买了当时算得上时尚的三轮车，常耕也要龙城交易市场的南方来做生意的老乡刘篾匠做了竹子材质的四轮车，这种四平八稳的车子巧妙构思设计合理，两个孩子面对面坐在其中玩耍，还可以由大人推着满世界看风景。

   正在常耕知足常乐不思进取陶醉在小家的生活中，这时，岳父母做了个让我和媳妇意想不到的决定，自建平房。虽说那会，四间堂屋包工包料三万元能办下来，可对常耕那可怜家底来说，有点天方夜谭。他们知道年轻人都要自尊，于是说借给我们两口子，啥时有钱再还。

    开春了，行伍出身的岳父雷厉风行，找来能工巧匠说干就干。天，乍暖还寒，日夜奔忙在宅基地，可怜他晚上还得看料守屋，那真叫一个不容易。没几个月，一座天棚钢筋结构水泥浇注上面挂着大红靓瓦的四间北屋的新房子建成了。这标准的北方农家小院还一块盖了平顶西屋，咏航种的一棵葡萄爬上去如今绿荫蔓延。外带三米的花墙内种上时令蔬菜，绿色无公害。院子里常耕亲手种上的一棵柿子树，如今挂满黄橙橙的硕果，用以纪念岳父母赐予的幸福生活。记得 当年八月十五前他们一家四口终于结束了寄人篱下（岳父母南屋大炕）的生活，个个兴高采烈，相视而笑，笑得合不拢嘴。看着正好三岁的两个孩子，快活地在自己的院子里奔跑嬉戏，常耕这个当爹的不免一阵心酸，尝过多次搬家的候鸟终于有了属于自己的小窝了！常耕在心底暗暗发誓，一定要努力挣钱，在城里买房子，一定要培养好他们，让其有个好前程，将来走向更广阔的天地。

    如今，苦尽甘来，平房依旧，孩子大了，上 高三了，可是，这十多年来，岳父岳母坚守的菜地被新建的工厂蚕食得荡然无存，宝贵的赖以生存的韭菜地只换来了一叠薄得不能再薄的钞票，那叫一次性补偿金，常耕仿佛听到了日渐衰老的岳父母天亮前沉重的叹息声。和岳父母一样辛苦劳作大半生的菜农们一夜之间失去了遍洒汗水的土地，他们忍痛割爱，痛定思痛，一年的收成不见得比安安稳稳种粮得豆多。前些年常耕动员岳父母住到商品房去，他们执意不去，说还是住平房踏实，习惯了。是不是这些朴实的话语蕴含做人也要脚踏实地的道理，常耕不好意思问，住高楼进大厦的事儿也不了了之。

    习惯了早起的常耕岳母闲不住，直到有一天，她在城市的间隙——荒废的工地开垦了一块巴掌大的荒地，迫不及待地种上耐旱的花生和豆子，她紧锁的眉头才舒展开来……春去秋来，几年过去，那片豆腐地成了岳父母的最爱，没事就去转转，那里，播种着他们的希望。媳妇每次回娘家，忘不了带上孩子们一起看望老人，常耕也尽量多去。每次岳父留他们吃饭，岳母临别坚持在车子的后备箱放上几个萝卜，一株包了心的白菜，说：这是俺种的，绿色食品……他们不知吃了多少回了，真的白菜刚滴甜，萝卜，还是自己种的这个辣。

   现在，老百姓的生活好了，谁家也不缺衣少食，感恩，方式也千百种，常耕想应该摒弃纯物质的庸俗方式，人老了，精神世界更需要慰藉，他们只想多抽空常回家看看。百善孝为先。人类凭着代代相传的孝心而生生不息，心存感恩，感念亲人，这个世界将会变得无限美好。有一句话说得好，善待老人，就是关爱以后的自己。岳父母的头发白了，皱纹也多了，深了，手上已经有了挥之不去的老年斑，可是常耕庆幸岳父母的身体还算硬朗，特别是精神不错。这不，上礼拜天他们两口子特意开车送他们去看岳父的岳父母，孩子的老姥爷九十六岁了，腰板也硬朗着了，听着晚辈们要去，他早早地站在路口迎接，根本不用拄拐。下车后，常耕想搀着他老人家往回走，他坚决不用，健步在前，他要将大家快点领到同样已有八十八岁高龄的老伴面前，让孩子依然健康就是有点耳背的老姥娘与他一起感受子子孙孙无穷尽的开心与快乐。

    说实话，那天中午，常耕看着岳父与他的岳父在家里的饭桌前美滋滋的哈着小酒，他为老人斟酒，慢慢地两人都满面红光，常耕在惊叹孩子老姥爷九十多还有三两酒量，难不成适当哈酒真能延年益寿？那边，传来另一桌用餐的岳母与她娘眉飞色舞地高声说话，常耕不失时机地为她们续上茶水，孩子的老姥娘见状一个劲地夸他勤快，此时的常耕滴酒未沾，心，真的醉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