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一起 记得父亲说过他当教师那些年,适逢搞运动,由于政治出身不好,父亲被停职关起来。父亲不时地喝上几小口母亲偷带给他的诸城老烧酒(密州春酒的前身),父亲饭前不喝上两口酒,吃不进去饭,到现在还这样。放出去的那天,父亲神色看起来不错。母亲调侃:“人家放出来瘦了一圈,你出来红光满面。”,父亲咧着嘴笑:“多亏那老烧酒,喝上几口,什么烦心事也不想了......” 我上高中时,父亲有一年忽然得了脑血栓。家人要送父亲去城里医院,父亲执意不去,说挂挂吊瓶就好了。大家都知道父亲的“臭”脾气,所以只好由他去。直到学校放假我回家后才知道,但父亲那时已经好的差不多了。父亲,您让我说什么好啊!你就给儿子个机会也行呀!哪怕给您倒杯水,给您递递药,哪怕给您倒几盅家乡的密州春酒…… 那年,我高考失利,整天把自己关在家里,大门不出,二门不迈。父亲看出我的自卑和沮丧,觉得不能这么下去了,时间长了要出事。父亲叫来了大舅家已大学毕业的表哥来开导我。表哥给我讲了一些他自己的求学经历,慢慢地我从失败的阴影中走出来。又是一年,经历了365个日日夜夜,我终于考上了本省的某所大学。虽然学校一般,但是我很满足,因为我已经尽力了,没有遗憾了。每个人的潜力是无限的,但是总有它的极限。让我再复读十年,我一般也考不上北大、清华,人贵有自知之明嘛。拿到录取通知书的那天,记得父亲破例让我多喝了点家乡的密州春酒,爷俩那天喝的高兴着呢!那天我喝醉了,但是心里挺痛快。 转眼到了大学毕业。我回诸城老家联系实习单位,顺便也试着找找工作单位。父亲和我坐车从家里带了点土特产去找他以前的老同事给想想办法,看能不能上外贸。后边听介绍人说去外贸,必须先穿上水鞋和工作服去车间杀鸡,干多长时间未知数。当头被浇了一瓢凉水,吓的我直挠头皮,父亲看我这样无奈一笑。我告诉父亲,想找我以前的初中同学家去碰碰运气,因为同学她爸在某单位干一把手。我从商店里买了一箱上好的密州春酒,怀着一颗忐忑不安的心,去了同学家。正好同学她爸在家。我把我的学校和专业情况汇报了一下,同学她爸说目前看我的专业想进事业单位有难度,如果是某某专业还相对容易些。再说像我这样的专科,当时诸城的大门是关闭的。那时我虽然不谙世事,但我发现同学她爸说的很真诚,不像推脱之辞。好吧,只好认命。临走时同学一家坚决不收礼,硬是留我吃完饭再走。我想还是算了吧,哪有心思吃饭啊。最后在我的一再执意下,同学家才收下酒,临走回送我一箱茅台酒。唉!…… 山不转水转,水不转人也要转。只能“曲线救国”了,此处不留爷,自有留爷处!最后我通过潍坊的人才交流招聘会,终于联系到了邻近县城A市一家纺织品进出口企业去面试。经过笔试、面试,终于跟用人单位签约。面试后用人单位中午设宴招待了我们这帮穷学生。席间喝的他们的当地酒**春,那酒咱不熟悉,味道辛辣,不如家乡的密州春酒喝起来顺口,可能也跟我的家乡情结有关,不管什么原因,我喝了一杯,就推脱不喝了,改喝饮料。回家后,准备上班后要带的衣服等个人用品,全家人给我忙着忙那,如同当年我去大学报到的前夜。“来,咱爷俩喝几盅,工作之后就忙了,就没那么多时间一起喝酒了……”父亲说着,已经悄悄地打开了一瓶密州春一帆风顺酒,一样甘冽清爽的味道,不一样的是我五味杂陈的心情…… 去A市工作的将近五年的时间里。每逢过节回家,我便会顺便带上一箱家乡的密州春酒。一来是跟同事们分享,二来每当夜深人静,孤独寂寞时,拿出来小酌几杯,缓解一下思家之情。有时候,孤独的滋味,不是能想像出来的,只有切身体会的人,才能感受的到…… 最后我做了一个决定,离开A市,去了更远的L市。 在L市,父亲生日的时候,我只能拨通家里的电话,在电话里祝父亲生日快乐。电话中听着父亲端起酒盅咂酒的声响,其实就是一种幸福。父亲一定是在喝密州春酒,我知道的,这是他的习惯了。酒不需要档次太高,只要喝着顺口,喝着熟悉。 母亲开始唠叨:“老大不小了,一人在外瞎混,该成个家了!不行回老家,有家里吃的,就有你吃的。” 母亲说的,戳疼了我的内心,那片最柔软的所在。 最终,我做了一个一生中最明智的决定:从L市回到家乡诸城。 虽然一切从头再来,我不后悔。 从电视得知,诸城一家服装大企业招聘。去了才知道,无着落的不止我一人,一个岗位,二十多个人在那等着。最后算我命好,被拟录取。于是接下来这个企业的一个主管人事的副总,一个体态臃肿,态度严峻的中年妇女。看到她,我想起了上大学的那位经常让同学们挂科的,不苟言笑的老教授。她笑眯眯地对我说:“需要交二千元的费用。” 我一惊,“请问是什么费用?这么多?” “报名费,也可以说是培训费,总之是必须交的进厂费用。” “怎么说俺也是经过考试应聘招来的,您看能不能高抬贵手,少交点可以吗?”我怯怯地问。 “不行”,中年妇女毫无表情。 “那您看交一千五百可以吗?” “不行” “非得二千吗” “嗯”,中年妇女这次微笑了,笑得让我毛骨悚然。 “我再考虑考虑……” 算了,大不了不去了。我瞒着家里父母,因为我知道,如果告诉父母,不管多少钱,他们就是给我借也会答应的,只要我能找个落脚点。过了十多天,我也没给那中年妇女打电话。 大约半个多月后,我接到了那中年妇女的电话。“你好,你是那***吧?我公司领导层经过慎重考虑,经过开会研究决定,看你确实想来我公司。同意正式录用你为我公司员工。”“哦……请问费用的事怎么样了?”“这个嘛,好说,你看交五百元可以吗?不能再少啦。”“哦……” “那好,五百我交…..” 要不是我急于找个安身之处,我吃你这套,一分我也不交! 到了这家企业后,实际情形根本不是我想的那样。相反,整天加班,跟车间的工人没什么两样。每天下班后,我独自蜷缩在职工宿舍的单人床上,默默地注视着天花板,我的出路在哪里?我忽然想起了在A市工作时,时常陪我的那个朋友。我掀起了床单,从床底箱子里找出来一瓶密州春酒…… 还好,幸亏只交了五百,最后我从那个所谓的大企业辞职的时候,一分钱没退给我。我记得当时收款收据上写的很清楚“员工培训费”,算了,权当喂了狗了。据说,那些年,这个大企业每年从离职的员工身上光“培训费”就挣个几十万不止。 最后我终于在诸城找了个称心的单位安定下来,也成了家,这一干就是十几年。有时候,业务应酬带着一身酒味回家。于是父亲更爱唠叨了,整天嘱咐我:注意自己的身体,别抽烟,少喝酒,喝酒一定要喝咱家乡的密州春酒,因为那酒口味实在,喝习惯了,咱有数,不容易醉。父亲经常让我陪他去拜访他的老同学。一次,父亲的老同学送了他两瓶密州春6A洞藏酒。父亲说:“这是好酒,听我老同学讲这是咱密州酒业开发的奶儿山洞藏酒,洞藏一年顶普通存酒三年。他留了两瓶,说让我尝尝,等腊月我过生日时咱爷俩一起喝。” 父亲,您和娘一辈子甘之如饴,安享晚年;我东奔西走,如今也早已安定。一家人,在一起真好,如同陪伴了我们半辈子的密州春酒一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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