万紫千红只爱那一盅 我第一次喝酒,是上六年级的时候,喝的就是诸城白酒。那时好像也只有诸城白酒。 正月开学一个周后,我回家背干粮。那天很冷,北风吹,雪花飘。回到家时天已黑了。家里来了客人。我帮母亲做好了菜,父亲陪客人们在炕上喝酒说笑。我生性腼腆,就拿只小凳子坐在灶间。父亲出来了,拎着那只平日装散白酒的方塑料桶,朝我和哥哥扬了扬说:按下张小桌,你们也喝点吧,取取暖。其实已经不怎么冷了。但按捺不住好奇心,只听说白酒很辣,但从未沾过唇,看大人们喝的时候,嘬着嘴唇,滋滋地响,有时还皱起眉头,一扬脖,将酒倒入口中,咕噜咽下,再咂咂嘴,样子好像很痛苦,但又好像很享受。一股跃跃欲试的冲动指使着我,找了面桌放下,哥哥找来了酒盅,母亲给端下几样菜。打开盖,一股辣辣的酒味扑面而来,小心地倒进盅里,清清的如白水。手抖抖地端起来,轻轻地抿了抿,立时觉得嘴唇火辣辣的。哥哥不知是不是第一次喝,我只听他咕咚咽了一口,然后夹菜。看我端着盅,不敢喝,就瞅着我笑,那意思是女孩子喝酒真不行。我不服气,硬着头皮,喝了一小口,赶紧咽下,立时呛得咳嗽起来,喉咙里热辣辣的,胸膛里也一阵火热,眼泪都出来了。母亲说辣了就别喝了。父亲却探头朝着门口喊:喝两回就好了。母亲埋怨说:哪有你这样当老子的,教唆着孩子喝酒!父亲却哈哈笑着说:龙王的孩子还有不会凫水的?也许是无知无畏,也许是脾气的倔强,也许是想证明一下是不是龙王的孩子,或许还想跟哥哥比试一下,反正那晚像施了魔法似的,兄妹俩各自倒着,喝着,喝着,倒着,小桶就底朝天了。昏黄的油灯下,也看不出谁脸红了。灯花霍霍地跳.只记得那晚饭也没吃,就爬到炕上睡了。 以后上学期间有没有再喝过白酒,已没印象了,但这第一次的记忆却是深刻的。也从此与诸城白酒结下了不解之缘。 工作后,接触酒桌的机会多了。密州春酒也诞生了。因为没什么研究,只记得那时同事们对密州春酒的称呼是“大春”“二春”“三春”,其中的“三春”又被叫做“小作坊”或“小春”。只知“三春”间价格上有差别,从酒瓶到盒子,包装也不一样。就那时的生活水准,喝的多是“小三”。密州春酒蓬蓬勃勃发展起来后,名目也繁多起来:贵宾、嘉禾、密州之星、神韵……“贵宾”成了待客的必备品。逢年过节时,我们给父亲带回“贵宾”,父亲总说太贵了,不用那么浪费。虽然这样说,我们看出父亲自是非常高兴的。父亲平时不舍得喝,总要有客人时拿出来招待客人,这里边自然有炫耀和得意。我们平时经常给父亲买的是“红红火火”,几十元一盒,父亲还是能接受的。 每次回家,父亲总是习惯性地给我也倒上一杯。我就陪着父亲边喝边聊,或者看着电视,或者听着戏曲。最喜欢冬天,母亲煮好了大个的白菜馅水饺,热气腾腾地端上来,边吃边喝。有时父亲就诱劝母亲也喝点。父亲说:密州春,连神仙都想喝的,不喝,可是亏了。并故意巴咂着嘴,很享受的样子。母亲就小心地抿一口,直说辣,并说父亲“老坏。”父亲就笑说:“你没那口福可怨不得谁,可别说没让你喝。” 我们家除了母亲,其余人多少都能喝上几口。逢年过节时,都聚到父母家里,大人一桌,孩子们一桌。喝密州春的,喝饮料的,觥筹交错,笑语喧哗。兄弟姊妹们凑在一起,总有说不完的话,海阔天空,有时便说着彼此小时候的趣事糗事,常争得面红耳赤。我们几个从小相处得很和睦,现在都到中年了,也没有谁跟谁红过脸闹过不快。这是父母很欣慰的事。所以,每到这时候,父亲和母亲出来进去忙忙碌碌,也开心满足。儿孙绕膝,尽享天伦之乐,这大概是长辈们最大的乐事吧。父亲也把招待客人的“贵宾”拿出来任由我们挥霍。 不知是喝惯了密州春酒,还是肚腹被密州春酒惯坏了,几乎容不得外来酒下肚。有一回,父亲拿出一瓶人家送的酒给我们看,说是留给我们尝尝的。一看价格牌:368元!这对平民百姓家来说可真是上高的档次了。几个人像吃唐僧肉似的,一瓶酒瓜分了。对我来说,除了辣,也分辨不出个甲乙丙丁来。好像也没喝多少,竟意外地醉了。夜里起来吐了酒,头也疼得很。第二天起床后,像大病了一场似的,头疼头晕恶心,尤其闻不得酒味,浑身说不出的沉重难受,水饭不思也难下咽。那时发誓:再也不喝白酒了。 人往往是好了疮疤忘了痛,时隔不久,就会忘记醉酒的难受滋味。又端起了酒杯,只是也会发誓:此生只喝密州春!渐渐地,密州春酒的香醇已渗入骨髓。有一次,朋友在饭店请客,我随口说了句:闻到密州春的香味了。朋友笑说看来你对密州春是最熟悉不过的了,这酒量可不敢小看啊。如此开了一阵玩笑。 老公也属嗜酒一族,在家里自诩为“酒仙”“酒神”,也曾一度喜欢收藏酒,“密州春”系列自然囊括。他常说只要是他掏腰包的酒局,非“贵宾”莫喝。有时从外醺醺地回来,直说头疼,说那什么什么酒喝不来,喝着不对劲。他在家也基本是只喝“贵宾”或“大春”。曾经,看着家里那一箱箱的“贵宾”“大春”们以火箭似的速度成了空箱空瓶时,我说咱本布衣,还是平民化吧。于是抱回了“红红火火”。老公感慨道:真是悲惨世界啊!人到中年,竟然沦落到这种地步了!宁肯不喝。后来我偷偷地把“红红火火”倒进了“贵宾”瓶,他只喝了一口,便说“旧瓶装新酒,造假无处不在啊”。后来,那些“红红火火”带到了父母家。父亲喜欢,他说“红红火火”“一帆风顺”的就很好了。 有一年,大伯哥从国外捎回一瓶颜色如红茶水的酒,说价格超过四位数(人民币)。亲朋好友聚在一起时,拿出来给每人倒上一点,让尝尝国外名酒的滋味。我喝了一小口,说不出个什么滋味来,私下里跟老公说“我尝着还不如密州春呢”。 如今,各种酒万紫千红,琳琅满目,喝来喝去,感觉还是自己家乡的酒最顺口。 花未全开月未圆,美酒饮教微醉时。虽无酒瘾,却独爱密州春。有了密州春的相伴,生活才更滋润。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