想念儿子

丛中笑~ · 发表于 2014-2-18 09:06:56

亲爱的儿子：

　　你走了半个多月了，走的太突然，太匆忙，太惨烈。你才25岁，刚大学毕业，正是青春绽放的年龄却匆匆离去。给我们留下的只有撕心裂肺的痛和终生都抚不平的思念......

　　那是个刻骨铭心的日子。2013年12月12日，上午十点，村东头的公路上，一辆半挂大卡车将你开的电动四轮车撞出近四十米。当我到现场后，你被挤在一堆碎铁皮里，我轻声的喊着你的名字：阳阳、阳阳......可你已经不能听到爸爸的声音了，看到的是躯体里汩汩流出的鲜血......我当时的感觉是惊、呆、傻。

　　半个多月来，那个惊天动地的车祸现场一直定格在我的脑海里，怎么也挥不去，躲不开。尤其是晚上，一觉醒来，看到的是你俊俏的脸庞，白皙的皮肤，听到的是你浑厚的声音，而闻到的只有血腥味，我的心跳在加重，手心在出汗。你的妈妈更是哭得昏天黑地，常常半夜起来放声大哭。你知道，你妈最疼你了，到现在还为你洗衣服。

　　儿子，我已经快进入老年了，从未想到会经历白发人送黑发人，也许这就是命。我不想倒下，也不能倒下，因为我还有你白发苍苍的奶奶，还有你朴实善良的妈妈，以及你功成名就的姐姐和一双可爱的外甥。尽管我的身体已不堪一击，但我必须冷静的面对现实。既然上天已经安排我有这样的经历，我只有承受，这也是儿子你所希望的吧？！

　　我也是儿子，你爷爷在世的时候，我一直渴望得到父亲的肯定，可他只挑毛病，从不说优点。我年轻的时候不理解，现在我想明白了，这也是大多数平凡父亲的做法，他们的良苦用心只是为了儿子好。最终你爷爷在弥留之际，还是给了我一个肯定：“尽管话不多，心还是好的”。我终于得到了父亲的肯定，我把骨瘦如柴的父亲紧紧的抱在怀里，失声痛哭。

　　儿子，你是父亲的顶梁柱，是父亲的依靠，是全家的希望，你知道吗？你当儿子比我当儿子幸福多了，因为时代变了，社会发展了，我们家的文化层次提高了。你爷爷小学文化，我高中文化，你大学文化。最起码父子之间的交流多了。俗语说，知子莫如父。你已经25岁了，已经成年了，你也非常了解父亲，我是个不甘落俗套的人，经历还算丰富吧。请相信父亲，在为你讨回公道的同时，还要为你料理好后事，让你入土为安。我还要把对你的思念写成文字，留给家人，留给你的女朋友，留给你的同学、朋友。

　　尽管我们没能给你创造充足的物质财富，但作为父亲，留给你的精神财富是充足的。无论身体还是心理，你都是健康的。

　　你的童年是在充满爱的环境下度过的，是在七位亲人的呵护下学会走路的。你爷爷、奶奶和三个姑姑争抢着抱你，根本就没有我跟你妈妈的份。我是长子，又是独子，身下有你四个姑姑。你的降生，无疑给家庭带来曙光。当然，这有点世俗偏见。特别是你爷爷，重男轻女的观念太重，记得你出生的那天，你爷爷患病躺在炕上，听说他有孙子了，腾地从炕上爬起来说：“我的病好了。”你也非常爱你的爷爷，每次给你爷爷上坟，你都是到村里的小卖店买点小东西给你爷爷供上，那时你上二、三年级吧，我在心里默默地说：“多可爱，多孝顺的孩子。”还有，你在小学五年级的时候，我给你辅导的《怀念爷爷》还获得了潍坊市中小学生优秀作文一等奖。

　　你读初中阶段，正赶上父亲下岗失业的灰色时期。你姐姐读大学，我和你妈妈的精力全部用在为你们姐弟俩筹集学费、生活费上，对你的关照太少，到现在我跟你妈妈都觉得很内疚。你在读技校的两年里，爸爸知道，这是你人生的重要转折点，因此对你的管教太严厉了，训斥过你，骂过你，可你是知道的，爸是为你好啊！你心里明白，你的那张大学录取通知书是在班主任老师和家庭的双重压力下被逼出来的。所以你在大学入学之前跟班主任老师说：“我这辈子最不能忘的是两个“老”——老师和老爸。

　　五年的大学生活，你的知识在一天天增长，你的人格在逐步形成，你的朋友越来越多。这五年，是你生命中最浪漫、最潇洒的五年。在家里，你有爸爸妈妈骄傲的笑脸和精心的呵护；在外边，有你姐姐的经济资助和同学、朋友的关怀。你曾多次自豪地说：“我的装备在我们系名列第二”。你穿的是名牌衣服，用的是名牌电脑、手机。生活费年年增加，最可喜的是你收获了爱情。
儿子，你英年早逝，给亲人以及所熟悉的人留下太多震惊、泪水和惋惜。

　　我和你妈时常在睡梦中哭醒；你姐姐当天就从北京赶回家，还梦见她问我是怎么被车撞的；你的四个姑姑、两个舅舅、两个姨都含着泪为我们家做家务；你的表兄表弟都来为你送行；你的女朋友十天之内三次来看你，她用颤抖的双手抚摸着你的床，用模糊的泪眼看着你的每一件生活用品，还细心地发现新买梳妆台的把手上有你们俩的名字。她把你在单位心爱的东西带来，叮嘱我们务必让你带去。多好的女孩子，多可怜的儿媳妇。儿子，由于你的原因，让我们第一次见儿媳竟是泪眼相望，这未免太残酷了吧。你的大学同学七、八个人由班长带队，从北京、广州、青岛等地相约而来，一摞带着体温的慰问金留在你的电脑桌上。他们除了安慰我们，更多的是对你的评价---“实在”。虽然只有两个字，而它的含金量该有多高啊！爸在悲痛中感到欣慰，感到骄傲。为寄托哀思，你的同学们还在网上传递着你的微博：“生活只有像疯子一样地过，才能忘记生命带来的颠簸”。从这一句话里，爸读懂了一个成人所具备的豁达和强烈的责任感。爸的同学、同事来了，咱村的父老乡亲来了，有的在屋里，有的在院里，还有的在大门口，默默无语……

　　儿子，二十五年来，爸一直在试图做一个称职的父亲，但很难。因为我知道，爱不仅需要付出时间、精力。爱需要能力，这是爸所欠缺的。可我跟你妈已经尽力了。在健全人格的形成中，爸看得出你是健全的。爸喜欢看书，终于在书中找到了关于“父爱”的定义---有雨的时候他是伞；有风的时候他是墙；风和日丽的时候他不许你去烦他。爸一直怀揣着这个定义左右着自己。爸经常给你讲人格的力量，如何与人相处，社会交往与创业的关系，对人生、对幸福的感悟等等，在这方面，你是比较信服老爸的。这就是孝，这就是爱，你没有让爸失望。你的同学送给你的“实在”二字，是对你25年人生的高度概括，是你人格魅力的核心，也是你的亲人活下去的动力。

　　你有理想有抱负，而事业未成人先去。你善交朋友，有爱心。在大学里，有同学缺生活费了，你都是慷慨解囊；小的时候每次让你叫亲戚朋友到我们家喝酒吃饭，你都是兴高采烈地一路小跑。成年以后，家里来客人，你都是学着炒菜，招待客人，令客人们赞叹不已。你特喜欢小孩，在你的手机里，多是你姐两个孩子的相片和视频。假期回家每看到邻居家的小孩，你总是抱起来逗他们玩，还给买零食吃。在你走的前两天，我和你到你大姑家喝喜酒，你又烧火又端茶倒酒，你大姑高兴得合不拢嘴，频频向客人介绍：“这是我的侄子，是儿子的伴郎。”可谁都没有料到，还不到半个月的时间，你作人生中第一个伴郎没能如愿，你大姑的心几乎要碎了。她每次都哭着回家，哭着到殡仪馆去看你，又哭着到了你的坟地，为儿子办婚事总是走神。儿子，你大姑的人生路走得太艰辛了，再也经不起打击了。你和你的小姑在一起的时间最长，感情最深，老想看一下你女朋友的视频，你就是不肯，令你小姑百思不得其解。

　　爱迪生说：“缺乏热诚，难以成大事”。热诚是一把火，它可燃起成功的希望。要想获得这个世界上的最大奖赏，你必须拥有将梦想转化为全部有价值的献身热情，来发展和推销自己的才能。你曾多次设想着自己的创业计划：第一步，第二步，第三步......我也承诺当好你的参谋。这一切都化为遗憾，可人生就是这样，没有如果。
　
　　对待死者最深切的慰念，除了在坟上哭哑喉咙，还有最重要的，那决不是人为地构筑堡垒，制造忧伤，而是躬身前行。爸做到了！你在天有灵也会感到欣慰吧。

　　儿子，这是爸蘸着泪和血写成的，就当是贺年卡吧，这张卡片就是一座墓碑，让我们永远记着你！　

　　　　　　　　　　父亲韩立军泣写于2014年元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