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皇华镇是山的世界,据闻其境内有大小山头九十九座。马耳山、常山、卢山、凤凰山等在市民及文人骚客中早已博得青睐与幸名,走进它们的足迹纷至沓来,书写它们的文篇俯拾皆是。
南望山作为众山中的一座,说实话是名不经转的。它如孤芳自赏的旧梦,在安静的一隅不慕不求地存在着。初始听到这个名字,我只是觉得意境绝佳,有“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气韵,但此山具体在哪,因何命名就不得而知了。
知道南望山纯属偶然。最近,在诸城文学版块上读到了作协主席傅培宏写的《南望山寻茶》一篇文章,洋洋洒洒的文字没有华丽的铺垫,却依然引人入胜,令人为之向往。南望山集灵秀之气,清新婉约,茶乡风韵于一身,遗世独立,让人不由赞叹在诸城境内难得还有如此一方净土。
后来,我有幸走进它,并听山主介绍,才知“南望山”一名由来极其简单。因为它踞于皇华镇最南,与五莲县群山亘连,向南放目远望皆是丛山,故被本地村民称为“南望山”。
过南望山几里便是五莲县户部镇槎河。每年五六月份,这里总会集满了慕名前来摘樱桃的人,一场采风的热潮成为久居城市人们的盛宴。
南望山虽无樱桃可采,却有景可赏,有板栗可摘,有茶可饮,有酒可醉,有道如彻,有故事可听。山在眼前,人在山中,心常沉醉不知归处。
这便是我对南望山的初印象。
2、
走进南望山其实也纯属偶然。
九月七日中午,承蒙傅主席抬爱,主席打电话问我是否有空去爬山?待知道要爬的就是南望山,我正求之不得,爽然应允。
同行的还有作协儿童文学作家黄鑫副主席、李老师、叶耕老师夫妇等。七人的队伍,分乘两车,下午三点多从市作协出发。
金秋九月,天高气爽。云彩像是情人的眼睛,一路上恋恋不舍地跟随着你。流水般的阳光释放着柔和的暖意,缓缓在身上濡淌。
车子一过皇华镇驻地,沿着去往郝戈庄的方向,空气越来越清新,乡野的风景也越来越曼妙起来。柏油路干净顺遂,曲曲折折,道路两面是又快熟透的一季庄稼。
傅主席对南望山早已熟稔如常,开车在前面引着我们。
约半个小后,我们拐进了一座叫做“南望山庄园”的院子。院中一面红旗在风中舒展,临摹着一副“山村水郭酒旗风”的画卷,又像是在轻轻地招呼我们。于是,南望山就这样赫然出现在我们眼前,展示给我们是淳朴的自然,愉悦的风景和一种遁隐的姿态。
南望山庄园坐在山脚下,并不起眼。它的外墙由山石垒砌,距公路四五十米。通向院落的路面铺满了细碎的青石子和琨黄的落叶。一阵微风吹过,树叶又簌簌地飘落而下,让你感到秋韵渐浓了。门外,一头黄牛睁大了眼睛,悠闲地咀嚼着时光。
庄园院落是典型的农舍布局。一排屋子依山而卧,均为红瓦红砖,南北相延。最始的几间为炒茶用的房子,水泥檐面下还晾晒着刚刚收获的玉米。再往前走一段,中间是招待客人的餐厅与厨房,各占两间,与农家无异。
最西面的则是四间独立小院落,分别以“福、禄、寿、喜”为名,让人感到甚是亲切。推开朱红木门,小院雅致尽显,绮窗前几竿修竹迎风婆娑,也似乎彰显着主人“宁可食无肉,不可居无竹”的精神境界。一盘土炕占据屋子大半,家的味道迎面扑来,它消弭了城乡的距离,留给你一份安逸与自得。“莫笑农家腊酒浑,丰年留客足鸡豚”这就是一种无言的盛情。
通观整个大院很是宽畅,人与豢养的动物和谐相处。一群鸡踱着步子,并以公鸡居多,它们自由自在地穿草过木,捉虫觅食,火红的鸡冠像霞光耀亮人的眼睛。十几只鸽子混在其中,偶尔在人的驱喝下,懒散地抖开翅膀,扑棱棱地飞向屋顶,旋即又飞了回来。几只通身雪白的大鹅,倒显得稳重,在一处角落不时引吭高歌。
院落四周皆是山,远近也皆是一片郁葱的景象。一条沟壑成为院落的天然屏障,雨季来时便积满水,流淌着几分灵动。沟壑的一边几棵板栗树正结着青涩的果,待到深秋便可采摘了。
傅主席告诉我们,如同物斗的整个院子,其实全是山主人用挖掘机开凿平整而成,一石一土都费尽精力与财力,一砖一瓦都凝聚着主人的智慧。
在傅主席的文章中,我得知承包这山的主人为一对父子,老主人退休了,现在由其子涛哥料理。涛哥性情豁达,原是能文能武的公务人员。我们进山时,涛哥外出未归,我们寻主人不遇。
庄园的农妇热情地为我们端来了茶水、苹果和一盘咸花生。我们几人散漫地坐着品茗闲谈,酷爱摄影的叶耕老师则沉迷于这些诗情画意,不时地咔嚓咔嚓拍着照。
3、
等傅主席带我们上山时,已是下午四点多钟。
我们最想看的就是茶园,而好茶出在深山,需要云雾的淬炼,日月的洗礼,土地的孕育。环境对茶叶的生长及品质至关重要。诸城为“绿茶北极”的定论似乎已有了佐证,但我们仍想一探究竟。
南望山并不算太高,傅主席说海拔518米,绿茶就种在山顶。
上山的路一开始很平坦。大家拾阶而上,有说有笑,不觉乏累。后来道路转为土路,走起来就有些吃力。路的两边是茂密的灌木丛,芳草葳蕤。大家走走停停,每高一处,山色便清晰几分,远山含黛,梯田成行。我问傅主席对面的山是否也种着茶园,傅主席说那里只是成片的庄稼地,不见得每座山都适合种植茶树。
登及山腰,傅主席特意领我们到了一处隆起裸露黄土的地方,说这里就是诸城境内的一段齐长城遗址。细瞧傅主席所指的土堆,高两米有余,宽几丈,夯土历经风雨的侵蚀,却依然保持硬度,大小不一的石块掺杂其中,像散落的记忆碎片。历史的沧桑与颓败就这样不经意间与我们邂逅。
回来时,带着好奇,我翻看地图,查询资料,得知:位于诸城市内的齐长城,始于郝戈庄尚庄村西南2500米处的花拉山,由花拉山向东,经尚庄村南的石人山、叶家沟村南的七泉山、茁山村南的马羊山、大沟山、小沟山至韩家沟利南岭,以上地段的长城遗址是诸城和五莲的分界线。越过韩家沟村南岭,夸过三块石,越过诸(城)一户(部)公路,顺一土冈向北,在韩家沟村东约1 500米处,向东进入皇华镇境。
而南望山周围就是韩家沟等村落,附近九个山头一脉相连,占据了极好的地理位置,想必这也是齐长城蜿蜒经由此地的原因吧。
关于九个山头的落成,在酒桌上我听涛哥说这里面还有典故,和传说中的韩信活葬母亲有关。
韩信被汉高祖刘邦封王,曾在诸城领兵打仗,驻扎兵营,每战必胜。至今在诸城相州镇尚有“韩信坝”遗址、在林家村镇有村子叫“韩信沟村”,由此可见韩信在诸城的史实是毋宁置疑的。
韩信是军事奇才,也是孝子。有一天,他在南望山附近遇见一高人,彼此相谈投机。高人懂得占卦问卜,韩信便让高人算一下他的运势。高人知道天机不可泄露,又不能拂韩信之意。便告诉韩信让他在某天某个时辰登山,那时他会看见天上有九条龙,如果他向天抛掷面团,九条龙全部接住吃了,他就会有帝王祥兆。但凡有一条龙没接住,那么他便会遭受杀戮之灾。
韩信果然照高人所说,择了时辰登山验证吉凶,结果恰恰有一条龙没有接住。韩信叹了口气,知道这是天意,天命不可违,他似乎看到了自己难以预测的命运。
他想自己一旦遇害,老母亲也难幸免,即使孤独在世也将罹受苦难。于是他下了痛心,恸哭哀嚎地将母亲活葬在此地,因为此地群山绵绵,十分灵秀,最适合埋骨。更奇的是,南望山附近的长城岭是这里河流的分界岭,长城岭以南,河水均向东向南流淌,山之阴河水均流向北方,冥冥之中又像命运的转折线。
九条龙被其悲壮感染,也许是遵照天命,化为山头守护在这里。天长日久,它们迷恋这里的景色再也没有离去。这便是附近村民代代相传的韩信葬活母的来历。
我百度搜索,发现“韩信葬活母”的传说在全国很多地方都有,故事情节也各有不同,但唯有这个传说最为悲壮。
酒桌上涛哥讲的离奇精彩,而我记性一向不好,听得粗,加之知识贫窄,遂只能传说大概整理出来,里面肯定会有一些错误,就由各位姑妄听之吧。
4、
上山的路越来越难走了。
酸枣树的荆棘肆意地伸展着。时常有几张蜘蛛网横在路上,五颜六色的大蜘蛛在我们这些不速之客的打扰下,慌乱地逃开。
南望山并不单调,植被繁多。叫不上名字的绛紫色小果虽然不能入口,却招人喜爱。一丛野石榴树,也星星点点地坠着红色的果。零星的白色小花匐在草丛中如染了一层霜。山上有薰衣草,三两颗一处,并未成片,但随处可见。一路上,李老师边走边采薰衣草,说正好可以带回家做花束。
快近山顶的时候,道路拐了一下,过几十米,有两颗粗硕的板栗树分在路边,拱起了擎盖。不远处有坟茔几座,在此处静穆安眠。
我们站在山的坳口处,视线霍然开朗起来,只见山色悠悠,朦胧之中有一种壮观。一间石屋隐在莽莽半山中,像孤独的守望者。
拍照留念,稍作小憩。听傅主席和黄鑫主席他们讲话,这些有智慧的人语言总是风趣的。
待我们继续前行几步时,一团影子从低矮的松树上蹿飞起来,闷叫了两声,然后在近处的枝桠上望着我们。
“是斑鸠”,傅主席说。
“看看窝里有没有蛋”,也忘记是哪位老师说道。
我们寻过去,发现斑鸠的巢就筑在伸手可触的枝桠上,它原本也不会料到我们会经过这里的吧。否则又怎么会冒此大险在这里筑巢呢?
巢中果然有蛋两枚。叶耕老师固定单反相机支架,费劲的探上去拍照。拍摄了很多,我们也终于一见巢中真面目,见到这蛋的尊容可谓不易。
再往前稍走几步,一面绿色梯田出现在我们面前。
“那就是茶园”,傅主席告诉我们。
5、
南望山茶园不算大,分陇成行,依约几十亩的样子。这些茶树长得低矮,没及膝盖有余。每一垅茶树都傍着一道石帐,依南北方向排列。垅与垅之间沿着坡面顺势而分,高度相差半米多。
近黄昏时刻,我们依然能看见茶树叶片洇出光泽,像吸足了养分,油亮亮地萌发着生机。南望山茶树叶片肥厚,长势极好,新叶已被采过一茬。鹌鹑蛋大小的茶叶种子坠在茂实的茶叶中,轻易不被发现。
伊始,我并不认得它们。当我拿着一枚青果问傅主席时,才知道这就是茶叶种子。傅主席是博学的人,他告诉我,在以前,人们生活条件不好,茶叶种常被用来榨油炒菜,但口感不好。如今已没有人再用它炒菜了,而现在茶叶油的一个绝好用途就是用来擦拭机枪、机械零件。擦过之后,表面光滑铮亮。
在茶园中央位置,有口用石块砌成的长方形水井,井面不大,可观见底。井主要用来储存雨水,浇灌茶树,滋润着茶树的洁质。
生长在北方的茶树是尤物,对生长环境要求极高,在山上种植茶树是可遇而不可求的。而南望山处夹在群山之间,靠近大大小小的几处水库,气候湿润。冬天,有北面的山阻挡着疾风,适合茶树休眠。在其它季节,几十里外的海风又会陆续带来云彩笼罩在这里,形成云雾缭绕的景观。
得天时地利,南望山的茶叶自然会有与众不同之处。傅主席在《南望山寻茶》一文中对有机茶的生长条件已做了详细铺叙,因此在这里也就不再赘言了。
在茶园中,傅主席告诉我们,南望山的茶树栽种于1958年,那么屈指算来扎根在这块宝地上已有半个多世纪。这些茶树汲着自然的风和雨,浸在自然的云和雾中,吸纳天地灵气,几十载悠悠,凭着得天独厚的条件,又怎能不孕育出茶中珍品?
夕阳开始西坠了,四周一片寂静。我们也登上了山顶,在余晖中感受着一种自由与豁达。
6、
下山时,又遇见了那只受惊的斑鸠。
傅主席开玩笑说这是此处的山神变成鸟儿巡山呢。叶耕老师又说起了傅主席的那两枚鸟蛋。此蛋非彼蛋,傅主席戏谑说道。
南望山的晚霞美的令人陶醉。诗中所言“山气日夕佳,飞鸟相与还”,在这里恰应时应景。
一路上依然说说笑笑,下山的路也变得快捷。在他们拍照的空当,一只山鸡扑棱着翅膀从我身边飞过,冲向暗薄的天空。
下了山,穿过公路,我们进入了南望山庄园。
7、
涛哥听说傅主席带我们来访,特意从黄岛驾车赶回。既然不能陪着爬山,那就陪着来客品茶论道吧。
涛哥看起来四十岁左右年纪,圆脸,人很热情,外表干练。
涛哥为我们沏了一壶南望山新茶,茶韵袅袅,茶香润心,边喝茶边聊。
涛哥是个细致独特的人。他指着放在桌上的茶叶铁皮包装说,这都是按照他的构思设计的。青花瓷的古韵映托着嫩茶的芳香,相得益彰。早些年他参与设计的青花瓷包装独树一帜,在众多包装显得新颖而独特,如今也不乏一些效仿者。还有LOGO上的古代老头图像也是别出心裁。
“当然,包装再好也不如茶叶的品质好”,涛哥说道。
南望山茶园产量不高,主要有春茶和秋茶两种,一年也就收五六百斤。这些茶叶都是新嫩而有机的,从来不打药,在开春时也只施一遍有机肥,茶叶的天然品质就这样保证的。
宁缺毋滥,始为本也。
南望山的茶叶的确耐泡,两三水茶后,叶片才缓缓舒展开来,汤色依然晶亮浓郁,喝起来口齿依然留香。南望山的茶叶全是手工炒,为的不破坏茶叶的完整,从而能保留着色香味形的和谐划一。
喝过茶后,涛哥执意留我们吃饭。我们在一间餐厅内,喝酒喝茶,谈天说地。苏子说“试将新火试新茶,诗酒趁年华”,与我们来说心有戚戚。
桌上饭菜丰盛,炒的大盆鸡肉,鸡肉鲜嫩有嚼头,鸡是刚刚宰杀的。鲅鱼按照老式做法味道极好,一盘老虎菜,一盘瞎眼撞子和截柳龟的拼盘,还炒了几盘自家种的青菜,这些都是绿色食品。
涛哥亦是睿智博学的人,酒量极大,学问很深。在酒桌上,我听涛哥和傅主席他们讲山,讲茶,讲历史。
聊到兴致,涛哥情不自禁地为我们诠释着“茶禅一味”的境界,有些道理只可意会不可言传,抑或如此吧。茶如人生,起起伏伏,看淡看开,荣辱不惊,犹是一境。
轮到我敬酒时,我说道“每个人其实都是有故事的人”,大家觉得亦如此,杯中物一干而净。其实我对同行的几人都有些了解,热爱文字的人我相信内心其实是丰富的。把酒言欢之后,我慢慢也对涛哥多了几分敬重,这是一个能自省能看开的智者。
自古茶倒七分满,留下三分是人情。我们茶喝足了,酒也喝尽兴了。待归时,已是夜里十点多了。涛哥对傅主席说欢迎下次多带人来,好客之人又一路相送。
夜晚的山仿佛沉睡了一般,风儿轻轻地摇曳着如幻的梦境。这南望山的夜是恬静迷人的,让人真的不舍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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