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帖最后由 效力 于 2010-4-12 13:49 编辑
十八 秋收刚完，坡里除了遍地荒草，空荡起来。门前那块谷子也收了，没想到收成蛮不错，一是在家门口没断了浇水，再者大嫂没事就像伺候孩子一样精心护理着。黄橙橙、沉甸甸的谷粒捧在手里，大嫂喜滋滋的说，这可耽不了彩凤月子里喝米汤了，让她奶水汪汪的，哺育得那个小家伙又胖又壮。 在一个雾很大，出门都看不清事的大清早，大奎推开家门，走进浓浓的雾里，不见了。 家里人连着寻找了几天，打听遍了所有能够打听到的地方，都没寻到他的踪影。 他卖货的担笏放在家里，剩下的货物分着类齐整地摆放着，还留下一个纸条和一卷钱。说他走了，一时半霎不回来了，让家里人不要牵挂。还说把这些钱留给春草和大嫂，并嘱咐大嫂把春草嫁给豹子胆，把家里准备他结婚用的物品作为春草的嫁妆好了。 大奎找不到了，眼看着结婚的日期越来越近，该怎么和彩凤交代？急得大嫂在屋里坐立不安，一个劲地问着枣花、王婆子，这件事该怎么圆场？春草突然冒了一句，还和她交代什么？是她说不嫁我哥了，才把我哥哥逼走了！ 大嫂忙问到底是怎么一回事？ 春草这才意识到：自己刚才光看着大嫂急成那样子，一时心急，无意中说漏了嘴。说了她又很后悔。她支吾着，不知该怎么说了。 你快说啊！你要急死我！大嫂催促着。 详细事我也说不明白，我。。。。。她吞吞吐吐着。 你知道什么就说什么，有什么吞吐的？桂花也催着。 反正这几天我看见我哥心情一直不好，也没出去卖货，自己鼓在屋里不是唉声就是叹气。我问他，他也不说，我问急了他还朝我发脾气。 唉，你这个孩子，这么大的事，你怎么不早和嫂子我说。大嫂生气地白了她一眼，卟哒卟哒抽着烟。 我想说来，哥哥不让，我也不敢。 后来怎样了？枣花、桂花、王婆子都围着急急地问。 就是在我哥走的那天晚上，我哥半夜才回来，我一直在等着他。他见了我也不理我，进屋就关上了门。我听到他在屋里自言自语说，彩凤，你为什么变卦了？有什么事，你不能和我说明白？为什么老躲着我不见我！我还听到他哭了。 你为啥不快吆喝我过去！大嫂生气地喊起来。 我，我想天这么晚了，怕你睡了，我想明天一早告诉你。没想到，当我起来时，哥哥就不见了。 嘿！真没想到彩凤竟是这么个负心人！桂花骂起来。 枣花说，这事不一定是彩凤的事，可能她公婆变卦了。 不管是谁的事，我们都要去问问他们。这不是在打我们的脸吗？王婆子恼怒地说。 对，我们要去问问他们，这不是有意欺负我们老刘家吗？ 常贵、常顺他们刚进来，听说这事，也气炸了肺。 他们不仅是让老刘家丢脸，还是让咱全村人在南山里抬不起头来。 走，我们找李财主算账去，吆喝着全村人都去。他们要是不给我们个明确说法，我们和他们没有完！ 他家有钱又怎么了？我们也不能让他们骑在咱们头上拉屎！ 大家伙喊着就要往外走。春草没想到事情会弄到这程度，要是两个村子打起来怎么办？她吓得哭喊起来，大嫂，你们不要去了。不是他们的错。是我去求了彩凤，求她把哥哥让给我，我还说我已经是哥哥的人了。呜呜呜哭起来。。。。 大家伙愣了，吃惊地望着春草，接着都愤怒起来。桂花先狠劲推了一把春草，春草你真缺德啊，你这不是成心在害你哥和彩凤吗？ 春草，你。。。你怎么会干出这样伤风败俗的事来？枣花也气得说不出话来。 我是真心对哥哥好啊！我也想嫁给哥哥，可是你们都不管我，我是被逼无奈才想出了这么个法子啊！春草冤屈地喊着。 大嫂气白了脸，翻着白眼珠瞪着春草吼起来。 春草，你胡说什么？你和你哥是姊妹俩，怎么能结婚！ 我和哥哥又不是亲姊妹，为什么就不能结婚？ 你们怎么不是亲自姊妹了？你只要进了我们老刘家的族谱，你们就是亲姊妹了！再说，你哥和彩凤好了多少年了?你又不是不知道。连老天都想成全他们，你却竟。。。。。。唉！春草啊！你说，我们老刘家哪件事对不住你?为了赎你，我们几乎穷家荡产。你从八岁那年进了我们家，你说我们全家那个地方亏待过你？人家都是宁拆十座庙，不拆一桩婚。你倒好，竟能忍心伤害那么心疼你的人。唉！你真是个冤家啊！ 大嫂气得颤抖着歪倒在炕上。众人喊叫着，家里乱成了一窝蜂。 十九 春草成了罪人，大家都恨着她，都冷落着她，连小鸟和乌鸦也不理她了。天上一只掉队的孤雁，在孤独悲伤地叫着，发出：呀——呀——凄凉的喊叫声。她感到自己就像这只孤雁一样凄惨。 春草突然不见了。这下全家都急了，四处寻找着。 大嫂又哭又叫，骂着自己对春草发火太厉害了，又埋怨着枣花、桂花她们对春草太凶了。 找遍了村子，找遍了山上，还没找到。 春草要是想不开，会不会。。。。。。桂花说着，婆婆急得又大哭起来。说春草这孩子要是有个三长两短的，她也不想活了。常贵气得踹了桂花一脚，骂她在这个节骨眼上还胡说八道，他忙劝着母亲说春草不会有事的。 枣花忽然想到，春草会不会去了彩凤那里，给彩凤赔理道歉去了？大家伙一听，快让枣花去看看，枣花拽着王婆子赶紧去。婆婆忙跟出来嘱咐说，见了春草不要对她发火，要好好把她哄回来，说我们都不怪她了。她还是个孩子，只要知错就好了。你们向彩凤好好解释解释，千万不要让她误会了。 彩凤说没见春草，她说她可能去找他哥哥去了。枣花问她是怎么知道的？彩凤说她也说不准，只是这样推测。她说大奎可能去庐山参加抗日队伍去了。他以前说过，等把我娶过去后，他就要去参加抗日队伍。我想大奎这个心思不会不对春草说起过吧。 枣花要彩凤和她一起，去把大奎找回来，先结了婚，再去打鬼子。彩凤说，不用找了，就是找到了他，他也不会回来的。那你怎么办？枣花担心地问。彩凤说，我等着他，等到他回来的那天再说。 枣花回家把这事说了，婆婆忙叫常贵带着豹子胆和石头他们往庐山赶。 没等到庐山，他们就听附近的人说，庐山的抗日武装几天前就突围了。他们问，他们去了哪里？他们说，不清楚，反正被鬼子打散了，往哪跑的都有。听说有几个负伤的被鬼子抓到县城去了，其中一个人还是咱山里的货郎子。他们吃了一惊，这个人肯定就是大奎了，山里的货郎子只有他了。常贵让石头回去对家里人说，他们直接去县城打听消息了。他和豹子胆一刻不停地向县城奔去。先找到了二姐家，把这消息和他们说了。他们赶紧四处托人打听，终于搞明白了。大奎他们被关在宪兵队里，鬼子想让他们投降，但他们宁死不降。鬼子一怒之下，决定在城里大集那天，在城南门外，把他们统统当众处决。 刘家坳听到了这个消息后，像炸了锅，村里人纷纷涌到常贵家。家里闹腾成了一团，大嫂在寻死寻活的哭，豹子胆嚷嚷着要结伙山里的猎人去劫法场。这时，彩凤也赶来探听消息。大嫂搂抱着彩凤又嚎啕大哭起来。彩凤边劝着大嫂不要太难过，边劝着大家先冷静，不能蛮干，要想法子去救大奎。 彩凤从大嫂家回来后，躲在房间里忍不住哭起来。她知道大奎他们落在鬼子手里，很难有活路。彩凤哭到金贵放学了。她赶紧擦干眼泪，心想光哭就救出大奎来？去劫法场不但救不了大奎，还会葬送更多的性命。她忽然想到花钱赎人的办法。这个办法倒能行，但有能力做到这事的只有公爹了。她怎么才能让公爹不惜穷家荡产把大奎救出来？ 她听到金贵在喊着爷爷，她有办法了。 吃完午饭，公爹都要午休，这是几十年的习惯了，一年四季都是如此。今天，不知怎么了，公爹吃完饭没有马上进东间，而是让她给冲了一壶茶。她有些疑惑，喝了茶怎么能睡觉？公爹让她坐下，说有件事要和她谈。 大奎被鬼子抓了？她一个劲点着头，眼泪滚出来。你怎么打算？我，我正想求您老人家救救他！她哭出声来，跪在公爹面前。爹，儿媳不孝，有件事我一直瞒着全家，我对不住您。什么事，你站起来说。我求求您一定要把大奎救出来，他是金贵的亲爹啊！我还没成婚前，就和他那个了。后来我才发现怀上了，这事我一直瞒着任何人，连大奎也不知道。你是第二个知道的。公爹沉着脸，没说话。彩凤往前跪爬了几步，拉着公爹求饶着，爹，只要能把大奎救出来，我这一辈子就是给你们当牛做马，我也认了。我会把这事永远烂在肚子里，永远守在你们眼前，给你们养老送终，报你们的大恩大德。 公爹长叹了一声，让她快起来。他说，不是他不想救大奎，就是为了大奎的为人和打鬼子，他也要想办法救他。只怕鬼子汉奸不答应。 第二天，他一大早就去了县城。 二十
天空水洗的一般蓝，挂着月亮，撒满着星星。星星密密麻麻，雪粒一样冷。月亮，圆，白，漫着白光。白光漫了城墙，城墙是灰色的，发着幽幽惨白的光。偶尔城墙上走过两盏巡城的灯笼，哆嗦着，像鬼的影子。月光漫了城外的旷野，白茫茫的，雪一样。旷野没了庄稼，空荡而裸露，只有光秃秃的枝杈张牙舞爪着。城西黑魆魆一团的，是城关庄。城关庄蜷在寒夜里，做着恶梦，痉挛般搐动。 庄前，是一条进县城的土路。土路南侧，是一块麦场。麦场跺满了草垛。寒风划得草垛，簌簌作响。 一个单薄的身影缩在草垛后，动了动，蹭得草窸窸窣窣地响。旁边的草垛，也有一个影子动了动。 谁？ 是女人发出低低的惊叫声。 那个身影一愣，猫过来。 春草？ 彩凤姐！ 春草扑上去。 两个影子抱成了一团。 草垛潮湿了，起雾了。白茫茫的雾，弥漫开来。。。。。 春草，你怎么跑到这里来了，全家人都在到处找你！ 我明天要进城送送俺哥哥，俺再也见不着哥哥了。。。。呜呜呜 哭声旋起来，旋在旷野里，像拧起的寒风。 春草，不哭了。一定会把你哥救出来！ 能救得了吗？ 想尽一切办法，就是把命豁出去，也要救！实在是救不了，咱就让小鬼子拿一百条命来还。 姐，你是说咱要打鬼子。 对，咱们要参加抗日队伍，杀鬼子报仇！ 彩凤紧紧搂着春草，她们眼睛里都冒着怒火。这怒火足让整个寒夜燃烧。 雾愈聚愈浓。城墙，村庄，麦场，都模糊着。。。。。。 姐，你还记恨我吗？我对不你和我哥。 。。。。。。。 姐，你说话啊！ 唉！傻孩子，都过去的事了，还提它干什么？只要为了你哥好，我什么都可以豁出去。 可我哥他，呜呜呜。。。。。 呜咽声在雾茫茫的旷野里旋转着，风也发出了呜咽声。。。。。。 雾更大了，更浓了，把一切吞没了。。。。。。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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显身卡
发表于 2010-4-12 20:31:38