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创散文］《父亲的心事》

风中渴望

       ［原创］《父亲的心事》
                                 ——怀念父亲

   写在前面的话：
   
　　父亲生前，再苦再累再难，也不曾长吁短叹，又最看瞧不起儿女在他面前娘们儿样“哭哭啼啼”。之前，曾几次试图写点儿什么，但往往心念一动，眼泪就抢在思绪之前模糊了视线，让人什么也写不成。我知道，那种状态下，我即使能敲出点儿什么，父亲也是不稀看的。

    今天“头七”，一大早，我又试了试，自己竟然就能硬生生擒住眼泪，它们非常识趣，不过就在我眼眶里转了几圈——很快就被吸收消弥了。从小到大，三十四年，父亲待大哥向来严厉，待我却从来宽宠，我知道，一如前例，父亲的在天之灵又一次执拗我不过，撤开了捂住我双眼的手。
   
　　写给我善良宽恕、坚忍倔强的父亲！


1、香烟

   父亲十五岁起学会抽烟，烟龄四十五年。大哥和我曾一直担心他的身体特别是他的肺吃不消、扛不住。55岁那年，父亲骑自行车不小心摔倒，自行车前把戳到了前胸，后来的几天里，父亲的胸口一直隐隐作疼。父亲也开始怀疑自己的肺是不是出了什么问题，破天荒主动要求去城里拍片检查检查。

    母亲陪了父亲专程来到县城，我请了假，妻在医院工作，检查的事情倒也方便。排队等候的时候，先于父亲进X射线室的是位八十多岁的老人，被自己儿子背着进去的。父亲的片子洗出来后，X射线室的值班大夫很严肃地通知我和妻，说父亲肺部有大片阴影，看情形是肺癌。听大夫这样说，我只感觉自己的心腾得一下沉入了无底深渊，心说完了，完了，我成没爹的人了！父亲当时就站在我们身后，后来，妻形容说，他的脸色倒没什么变化，反而更加平静，仿佛对这 “末日审判”的到来早已做好了充足思想准备。好在妻终究从医多年，保持了一定的清醒，想起先于父亲之前进去检查的是位八十多岁的老人，寻思过来是不是搞错了X光片的顺序，果不其然！

    妻不管不顾与值班大夫争吵起来，值班大夫争辩说看错了片子有情可原，因为父亲透视的片子根本就不像是个五十多岁人的，倒像青年人的肺，他不相信，这才搞错。听到这里，父亲乐了，仿佛白捡了老大便宜样，赶紧打圆场，止息了这场纠纷。

    父亲一生烟不离身，对烟品质的孬好却没什么要求，一律抽得津津有味儿，用他自己的话形容说，是“只要呛人就中”。小时候家境拮据，穷人的孩子早懂事，一放学，我就跑去市集路边捡拾行人丢弃的烟头烟蒂。那时候带过滤嘴的香烟还不普遍，我也顶讨厌带过滤嘴的烟头，因为这种烟头往往让孩子一无所获。我把满满口袋的烟头带回家，鬼鬼祟祟一个人藏到西屋，逐一扒了里面残余的烟丝攒到一起，集腋成裘，到最后竟能攒满整整一烟袋包子！这种混合了各家唾液和各款香型味道的“百家烟”，据父亲后来形容说辛冽异常，甚至连早些年没得烟抽，卷了地瓜叶也能凑合的父亲，也被呛得不行。很久，父亲才从心细的母亲那里得知了烟丝的来历。父亲就不允许我去街上捡了，说你孝顺我知道，说咱穷，却也不至于穷到那种程度。但剩余的半烟袋“百家烟”，父亲依然舍不得丢，他把“百家烟”掺到炕头新添的半口袋烟丝里，拿手搅了搅拌了拌，一个月后，抽完了。

    大学毕业，参加工作，我考进了县电视台，做时政记者，平素的工作基本是宣传报道县里领导的活动，与乡镇还有市直部门、大企业等接触比较多。作为礼仪，会议室一般是放烟的，那几年我学会了抽烟。明眼人从我笨拙幼稚的抽烟动作上，往往一眼就能看出我还是个“雏儿”。而我想干什么我自己最清楚不过，那几年我时常趁人不注意，走在最后一个，把桌上开了盒的烟，顺手牵进自己口袋里，我带走的一般都是档次比较高一点儿的香烟，是父亲肯定不会舍得、也是我微薄的工资所不能承担的那种。

　　后来有一次，当我有些得意地从包里一盒一盒掏出那些各种各样的多半盒少半盒香烟时，父亲却没有往日的满足笑容。他突然很郑重唤着我的乳名说：以后不要往家带了！

　　至于说为什么，父亲没说。也许是觉得自己儿子在县电视台做记者，尽管烟酒不分家，但不抽烟的人拿人家烟，终归是件很失身份的事。也许是怕自己孩子为了能省那点儿烟钱，怕为了能孝顺他，而像他那样染上烟瘾。

　　父亲与烟，一生纠葛，撕扯不断。

    进城后，我逐渐习惯了城市生活的洁净与文明，越来越重视养生保健，几次试图让父亲戒烟。母亲却说，烟，是你爷的魂魄和胆气啊！

    是啊，98年，我正上大学三年级，是我家最艰难的一个时段，为了凑齐4500块钱的学费，父亲曾茶饭不思。老家地处两河交汇处，传统上有捕鱼炸鱼的营生。为了凑学费，父亲重操旧业，曾连续七天七夜不睡觉，去河里炸鱼，而白天，也仅小眯一会儿，又开始忙着包炸药捆石头。一晚上，要用掉一百多个雷管。

    炸鱼是个险活儿，稍有不慎，重则亡命，轻则重残，老家沿河的村庄，几乎每村都有因炸鱼而断臂残肢者。下游是水库，为了凑学费，父亲炸鱼接近于偷，所以每次只能挑在夜里出发。父亲在夜里外出，母亲在家为他提心掉胆整宿整宿睡不着觉。第八天凌晨，往常这时候，父亲早已经回到家了，可他还没回来。母亲心急火燎去河边寻他，却发现满舱亮闪闪的鱼，而父亲呢，穿着他那件水渍油腻的棉大衣，蜷在岸边一片干沙上鼾声如雷。他太累了，摇船来回行了几十里水路，甩出了一百多个炸药包，网捞了一百多个炸点，载着半吨鱼回程，本只想坐一下休息休息，没成想就此睡着了。

        98年是个多事之秋，七天七夜是冬天的事，夏天时候，父亲被拘留了！那年市里打击爆危物品的力度很大，曾七天七夜从潍河滩那段“南北地”里硬生生掏出了三千块钱的父亲名声在外，没能幸免。父亲被警车带走的时候，我在西安上学。父亲不让人打电话通知我，说我回来也没有用，还影响我的学业。直到一年之后，我才从老家二叔那里得知这段故事。
　　
　　我问父亲，说当初你怎么不告诉我呢。父亲那天又在抽烟，日光照耀下，面前袅袅升腾起一股淡淡的蓝，父亲就躲在那片蓝后面，让我看不甚清楚他脸上的表情。许久，父亲才说：人活一世，什么滋味都得尝尝。再说，告诉你干什么，你也不是干着急？
（未完待续）

半山月

半山月无言。
李十三节哀。

大漠放歌

如果说不感动，那是假的。愿老人在天之灵安好！

小户人家

心酸

明月禅心

这是最好的纪念！！！！

暴风眼

哥，本身你也有很深的文字功底。

在痛苦中记录下这些感受留到后代人看了，会少经历一些痛苦。

或者说，即使经历了一些痛苦也会让他们无形中有一种力量在支撑着他。

这是外人不能参悟得到的。

这也是你父亲留给你最大的一笔精神财富。

因为种种原因，曾深入接触过你们老家那边的人。

不随波逐流，有那么点江湖豪情，男人不嗑碜，女人们也不埋汰男人。

可以说，以后如果你事业上有了更好的成绩。

也不是偶然的。

月光毒药

父亲,永远是儿女的靠山.父爱,是儿女成长的擎天柱.

最爱蒋南孙

我相信我懂得这种痛，大半年之后，想起来仍然泪潸潸不止。
相信时间，相信老人一定在另一个世界卫护着我们，愿意看到我们快乐幸福。
等有一天，你会自如地谈论父亲，和儿子，和孙辈，就像他依然在我们身边，从没有离开我们一样。

大侠草上飞

南无阿弥陀佛

愿老人往生净土。

蹉跎岁月

父爱如山！

p民丙

嗯 挺好

密州老人

老父的脸上带着一脸的刚硬与智慧！
节哀！

蓝桥

子欲孝，而亲不待。生者坚强，逝者安息。

撒哈拉的三毛

文字对父亲是最好的记念。愿老人在天堂安好！

玻璃水晶鞋

这样的文字，还是放在自己的博客里的好，深重的伤口越暴露在众人面前，伤的越重！
                                            ——  一家之言